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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进办公室,我立刻体会到那异乎寻常的压抑和尴尬气氛。没有一个人说话,甚至没有人抬头。此刻,室内一片静寂,平时这几位部门领导间活跃的交谈甚至调侃瞬间都烟消云散了。耳边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似乎就是“咚咚”的心跳声,是你的?他的?还是我的?似乎大家都摒住了呼吸,等待一场暴风雨的降临。很明确,面对COO的唯一一张椅子是留给我的,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照不宣。是啊,我不下地狱没人会下地狱了。
在我坐下来的同时,COO迅速用眼角瞟了一下另外两位垂手而立,面色惨淡的部门领导,不动声色却又充满力度的把一张纸推到我面前,上面清晰打印着我发出的邮件,每个单词都清清楚楚。尽管这个项目是我们三个部门共同合作,但我首当其冲,是项目的主要责任人。
就在IT主任刚一走进办公室的一瞬间,狂风骤雨开始降临。当然绝大部分的风雨都倾泻在了我的头上。早看出平日伪装得和蔼可亲的COO骨子里是个绝对强势的女人,连公司的CEO也让她三分。一通发泄的最后,伴随着恶狼般的眼神,她用右手中指的骨节响亮地敲击着桌面,抑扬顿挫的英语响彻整个楼道。“If this happened again, your employment would be in jeopardy!”。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话就是,这句话还是“虚拟语气”,就是说实际并没有发生啊。
没有辩护的机会,COO手一挥,散会。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间。悲哀的心情可想而知,在那一刻我甚至发誓再不愿重新回到她的房间。可是我还没有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一阵凉风从背上掠过,常识提醒我,该准备走人了。
怎么办?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。是马上争分夺秒和猎头联系,安排退路?还是做一次最后的垂死挣扎?我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来的一瞬间,感觉自己的身体那么沉重,也许再也站不起来了。天无绝人之路,也许置之死地才能后生。隐约想到从别人那里听说COO其实对我的个人印象极佳,面试完我后就曾经说她在这个行业中从未见过我这样出色的年轻人。凭着她对我不错的以往印象,或许可以一搏!
不能浪费任何一分钟时间,时间的流逝对我是非常不利的。一切挽回的努力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完成。我立即拿起了电话,拨通了COO的办公室,一句话:“您有一分钟时间吗?想和您聊聊。”其实我好像平时从来没有和她聊过,毕竟我不是直接向她汇报,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出手“破釜沉舟”的口气太明显了。谁知道,刚才在人前气焰无比嚣张的她竟然在电话上近乎温柔的说了一句“OK”。看来有望啊。
等我和她一对一坐下来,一切竟然就像没有发生那一场大地震一样。我委婉承认错误,她也批评其他人的态度,最后还真的第一次在我面前鼓励我,说出了我间接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故事:她的确欣赏我的工作能力。等到半小时之后我走出她的办公室,春天的感觉突然铺面而来,人看来都是有感情的,也是愿意交流的,而交流是可以改善关系的。
第二天,我准时上班。等待我的是两件让我惊诧不已的事情:第一,另一位部门领导,也就是当时陪我一起被训斥的两位中的一位,走人了,没有解释任何原因,当然是被动的。第二,我的部门从走人那位领导的部门接手了相当一部分工作,从某种意义上说,我竟然变相升迁了,自己的部门职能变得更丰富和强大了。
我与离开公司的那位领导实在是没有任何冤仇,我不可能也的确没有做过任何手脚造成他离开。站在我当时的位置上,这种人事变化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很难理解。要说走,首先应该是我这个被COO当众骂的狗血喷头的人,再不济也是那个IT主任吧?怎么也轮不到这位好好先生啊。可仔细一想,这位走人的先生虽然业务不出大毛病,可太不擅长说明自己取得的成绩,更不会经营上下级关系,这些都是写在他脸上的,在处理与领导的关系上与那位长袖善舞的IT主任相比,段位可谓相差太远。我平时工作成绩不错,也多少是凭着最后时刻的搏命一击存活了下来。唉,职场硝烟弥漫,难道本质上就是关系的博弈吗?
数年后当我自己下海,全面管理公司的时候,想起此事,还常常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当年COO的位置上,考虑来考虑去,竟然发现那个决定也是我很可能做出的。从领导的角度,当时那样的选择可能就是最“合理”的,毕竟,人要用自己的,信任决定了一切。
人走江湖,关系至上。在残酷的职场杀戮中,很多时候只有你死才能我活。套用一句过时的话,漂在班上,天天靠关系吃饭不见得永远吃香,可没有关系的保障是一天也无法生存的。(完)